2月26日，bp发布名为“重建bp（reset bp）”的新发展战略。CEO穆雷·奥金克洛斯（Murray Auchincloss）宣布，全面收缩低碳业务并取消相关低碳发展目标，转而重新聚焦上游油气资源开发与高价值的下游业务。这一战略重大转变，标志着bp彻底推翻了前CEO陆博纳（Bernard Looney）于2020年公布的“重塑bp”转型战略，将以“增加现金流、减少债务、削减成本、提高回报”为新的发展目标，bp重新回归油气主业、缩减低碳业务。

　　近几个月来，越来越多的顶级能源公司正在削减可再生能源投资，加倍投入化石燃料生产，几乎放弃了曾经高调宣布的能源转型目标，与《巴黎协定》设定的全球温控目标背道而驰。

　　专家观点

　　国际石油公司油气业务“归核化”特征明显

　　□ 徐东

　　2024年，国际石油公司能源转型似乎出现逆转。这不仅表现在各国政府、监管机构、环保组织及金融机构等利益相关者在应对气候变化和能源转型方面出现分歧和分化，承认能源转型必须建立在能源安全供应的基础上，能源转型必须考量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也表现在法院、小股东这些曾经强势要求石油公司积极应对气候变化、大力实施能源转型治理的群体中，他们激进的减排意愿减弱，呈现出日渐式微的态势。

　　造成国际石油公司能源转型整体转向的主要原因有以下３个方面：一是不稳定、不安定、不确定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要求国际石油公司将能源安全置于最优先事项；二是未来几十年内世界仍旧需要石油和天然气，油气资产仍旧是当前国际石油公司的核心资源，在油气市场依旧繁荣和油气价格依旧强势的情境下，削减油气产量是不明智的；三是可再生能源生产成本、供应链、效率和稳定性依旧是该产业发展面临的严峻挑战。一旦能源转型节奏放缓，那么巩固油气核心资产的意识和行为就自然而然发生了，油气业务“归核化”的特征也就自然显现了。国际石油公司近期一致表示，在2025年及今后一段时期，都会将公司转型发展战略和投资重点调整到利润率更高的油气项目上，追求石油产量稳中有升和天然气产量快速增长。

　　短期盈利与长期可持续发展，耐心资本、长期资本与当期现金的逻辑故事一直都在持续演进。国际石油公司能源转型的实践证明，全球能源转型并不能“插拔即用”，石油和天然气在一段时间内仍将是全球经济社会发展和运行的必需品。这都要求国际石油公司的能源转型计划更加务实理性，以建立安全、可负担、可持续的能源系统为目标，在稳固油气基本盘的同时开展可再生能源业务。油气行业深刻认识到：能源转型要注重协同与耦合，避免过度开发具有随机性、波动性、间歇性特征的可再生能源业务以及大幅剥离传统油气资产，否则后果将可能造成暂时或区域能源供应安全问题；油气资源目前依然是全球能源行业的战略基石，是国际石油公司核心竞争力的主要来源，油气业务持续增长获取的现金流，不仅是当前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基石，更是未来规模发展低碳转型业务的支撑；能源转型步伐过快，脱离传统油气业务，将破坏未来能源转型的资本基础；现阶段和未来一段时期，更加稳健、更加稳妥、更加稳步地实施转型，进一步削减前期制定的较为激进的包括“去油气”在内的能源转型战略实施计划和毫无基础的“净零”目标，油气与可再生能源融合平衡发展、油气生产与能源转型协同统筹运行，是比较稳妥的发展转型路径。

　　同时，我们也必须认识到，能源转型是全球经济社会的一项长期目标和最终方向。目前在国际石油公司出现的这些能源转型周折，如果从更长的时间维度分析，都是长期目标下和漫长演进进程中的应然产物。

　　作者系中国石油规划总院工程经济研究所所长

　　案例

　　务实转型，LNG与盈利驱动的低碳路径

　　2023年以来，壳牌的低碳转型路径展现出新的特点。一是强化液化天然气（LNG）在能源转型中的战略地位。壳牌认为，LNG在构建清洁安全的能源体系中的重要性越来越凸显，预计到2040年，全球LNG的需求将增长60%。为此，壳牌计划到2030年将其LNG业务在2022年的基础上提高20%～30%，采购量在2022年的基础上增加15%～25%。这一增长不仅依赖于新增产能，还包括供应链优化和LNG贸易能力的提升。同时，积极探索将LNG与CCS技术结合，以降低整体碳排放。二是强调在盈利增长的基础上推进低碳转型，明确重点业务领域。壳牌计划在2030年前聚焦于所擅长的业务领域——电动汽车充电、生物燃料和一体化电力。在电动汽车领域，壳牌计划到2030年将充电桩数量从目前的5万多座增至20万座，重点布局快充站，并通过数字化管理和智能充电优化，提高用户体验，抢占未来出行市场。在生物燃料领域，壳牌通过优选高附加值燃料品类、优化供应链、依托炼厂优势、寻求政策支持以及与航空、航运行业建立长期合作关系等方式提升盈利性。在一体化电力领域，壳牌不再单纯扩大可再生能源发电，而是专注于电力交易、智能电网和分布式能源管理。三是取消部分前景不明晰低碳领域的发展目标，退出自身缺乏竞争优势的领域。如壳牌认为家庭低碳电力业务回报率低于预期，于2023年将该业务剥离；碳捕集与封存业务缺乏独特的竞争优势且技术路径尚不明确，放弃此前制定的2035年产能目标；终止每年投资1亿美元的碳抵消项目。

　　重回油气，重建bp

　　bp正式取消2030年油气产量降至200万桶/日的减产目标，调整为2030年前实现230万～250万桶/日的生产目标，年均增速不低于2%。bp强调，未来公司产量增长的核心是实现价值增长，计划到2027年实现上游投资回报率从10%提升到15%，现金流增加20亿美元，较2024年提高25%。油气业务战略调整主要包括3个方面：

　　一是严控总资本支出的同时加大油气业务投资。bp计划2025—2027年总资本支出控制在130亿～150亿美元，低于此前设定的140亿～180亿美元，进一步强调资本纪律。在严控总资本支出的前提下，bp上游油气业务投资不降反增，由此前的每年85亿美元增加到100亿美元，上游投资占总投资比重从47%～60%增长到67%～77%，凸显出其对油气前景的看好和回归油气主业的决心。美国陆上非常规资源是bp油气业务发展的重点，bp计划在2024—2030年间将上游投资的25%～30%投向北美非常规，并通过提高钻井效率、优化水力压裂、智能井管理等技术手段，提升单井产量，实现年均7%的产量增长率。二是密集启动一批高收益、回报快的大项目。2025—2027年，bp将启动10个峰值产量25万桶/日的大型项目，同时在挪威、安哥拉和阿根廷等地的合资企业推进7个战略性项目。预计到2030年，累计启动项目超30个（较原规划增加30%），项目平均回报率均在20%以上。通过项目结构优化，预计2027年桶油现金利润 在15美元以下的产量占比将由目前的20%降低至10%，桶油现金利润在15～30美元的油气产量占比由目前的30%增长到40%。三是加大勘探力度，增加油气储量。年勘探预算由10亿美元提高到15亿～20亿美元，未来3年内完成40口探井钻探，70%可实现现有设施复用，有效降低成本。预计到2027年，储量替代率将从目前的50%提升到100%，并维持该水平至2030年。

　　大幅缩减低碳业务投资，制定差异化发展策略。bp有选择性地进行精细化、差异化的培育低碳业务。一是大幅缩减投资规模，调整减排目标。2030年前每年低碳投资额控制在15亿～20亿美元，较此前规划的投资额每年减少50亿美元，占总投资比例仅为10%左右。同步取消所有低碳业务产能建设目标，并将2030年减排目标调整为：范围1和范围2碳排放较2019年减少45%（原定50%），取消范围3碳排放较2019年减少20%～30%的承诺。二是针对不同低碳业务制定差异化的发展策略，以实现盈利性和商业化发展。优势业务强化，对盈利性较好的沼气、生物燃料和电动汽车充电业务每年配置10亿美元投资（占低碳投资总额的50%），重点发展投资回报率大于15%的项目。向轻资产业务转型，可再生能源发电业务从自主建设转向轻资产运营，及时出售股权引入战略投资者。强化电力交易商业化的定位，通过大量长期购电协议锁定稳定收益。专注技术和运营服务，提供能源管理、优化调度、智能化运营等高附加值服务，创造更多非资产性收入。高成本业务寻求政策支持，氢能与CCS业务优选5～7个具备政策补贴、产业集群和需求刚性的示范项目重点培育，保障投资回报在10%左右。

　　重塑下游业务组合，提升价值创造能力。在下游客户和产品业务领域，bp的重点是重塑业务组合，提升运营效率。未来3年，年均投资额较2024年减少10亿美元的前提下，实现现金流增长35亿～40亿美元的目标。一是炼化资产价值重塑；二是优化零售网络，降低客户业务成本。实施“区位—盈利”双维评估、精简运营模式、推出会员忠诚度计划，通过这些措施，预计到2027年将降低10亿美元的客户业务成本。

　　此外，在重点财务举措中，bp明确提出将对子公司嘉实多润滑油业务启动战略审查程序，评估其出售的潜在价值。此举引发市场高度关注。

　　致力于打造有盈利性和竞争优势的一体化综合电力业务

　　道达尔能源坚定地发展可再生能源发电业务，并将其作为公司发展的两大战略支柱之一。2024年，道达尔能源重申了其雄心勃勃的2030年电力发展目标，跻身全球领先的可再生能源发电企业的行列。

　　道达尔能源可再生电力业务不仅关注量，更关注盈利性，采取多种措施提高电力业务的盈利能力，以实现2030年电力业务投资回报率达到12%的目标。一是打造灵活的资产组合，不仅投资太阳能、陆上风能、海上风能等电力上游业务，而且不断向下游延伸，实施发电、输电、售电、电动汽车充电等全产业链业务布局战略，旨在通过垂直整合和多环节协同增加利润。二是注重轻资产模式，引入战略伙伴。在可再生能源发电项目早期开发阶段，利用管理经验和技术运作项目；项目开发较为成熟后，以较高价格出售项目部分股权，在引入战略合作伙伴的同时尽快获得现金流。如道达尔能源在2024年以8亿美元出售得克萨斯州太阳能和电池储能系统50%的股权，旨在引入资本合作伙伴，加速资金回笼，同时保留项目的运营权。三是选择有利市场。优先选择美国、欧洲、巴西和印度等电力市场自由化程度较高的地区，这些地区电力定价更具弹性，能够在需求高峰时实现更高的收益率。

　　聚焦有竞争优势且风险较小的低碳领域

　　埃克森美孚发布2030年远景规划，将低碳业务三大核心领域从CCS、氢能和生物燃料调整为CCS、氢能和锂矿，并计划在2025—2030年间向核心领域投资300亿美元，低碳投资占比将从此前的10%左右上升到15%。CCS是埃克森美孚最具竞争力的低碳业务，也是其低碳业务三大支柱之首。2024年，埃克森美孚在CCS业务上取得多项突破，在美国墨西哥湾沿岸，埃克森美孚正在建设世界上第一个大规模的碳捕集和封存系统，在美国得克萨斯州东部完成了第一口二氧化碳注入井，在得克萨斯州水域获得了美国最大的海上二氧化碳储存项目。此外，埃克森美孚通过优化运输与封存成本、灵活的商业模式和整合现有的油气设施资源，提升CCS项目的经济性，预计CCS项目将在2030年给公司带来20亿美元的现金流。

　　雪佛龙低碳业务发展重心主要包括可再生燃料、碳捕集、CCUS和氢能，公司强调了技术在推动当前业务增长中的作用，风险投资部门通过投资先进的低碳技术和创新解决方案，以提高运营效率和降低成本。

　　夏初阳 余岭 黄映嘉

　　中国石油集团经济技术研究院